奶奶的手掌
2014-11-20 21:46:02| 分类：
散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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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创散文 海涵
小时候我常常和奶奶一起睡，她用粗糙的手掌抚摸我！抚摸我的脸，捏试我干柴棒一样的手腕、抚摸我痒痒的脊背，不需要指甲，她的长满刺的手掌，摸一摸就足以让我喊疼了。我受了气就肚子疼，她就每天清早用她厚大的手掌，给我揉肚子，直到气疙瘩消散为止。
奶奶每天不停地干活，她在光溜溜的路面扫树叶，用树叶烧炕。用大伯割来的蒿柴烧火做饭，她会将蒿柴里长有怪状木骨朵的“艺术品”折下来给我。她用草木灰洗衣赏，用皂角洗手，冬天用猪油润手。当时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奶奶那么细心、讲卫生，她的手却怎么也洗不净，掌心里全是横七竖八的黑线条。
奶奶常吃着酸菜、洋芋和包谷面。她住着黑洞洞的南房，头顶是乌黑的椽木，四面是厚重的土墙，屋子的一边有一个土墙的门，进去，头顶有一个用木椽搭起的顶棚，上面放着没有粮食的粮仓、织布机、纺线机、、、这些都是奶奶的过家用具，奶奶一家的全部生活都在一双手上。那时奶奶已经老了，但她摸黑夜坐在纺车上纺线的“”吱妞吱妞”的声音，还依稀在我耳边萦绕。她一只手扬起线头，另一只手摇着机子的动作我还隐约想起，为了节约煤油，奶奶有时竟然摸黑防线。她用纺好的线织布，将织好的布用浆液浆染。染成黑色、蓝色，再一针一线缝制成衣服，才有衣穿。岂止一个”麻烦“能说的清！她还要一针一线纳坚硬的布鞋底，做鞋。现在想起来，幸亏奶奶的手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啊！勤劳让她积攒下好多布匹，都是纯棉的，我现在还保存着一点作纪念。顶棚下面架子上，有一口图的漆黑的棺材，是伯父提前为奶奶准备的。其对面靠窗有个小炕，那时我才几岁，奶奶已六十多岁了。她缠着小脚，梳着高头，穿着褪的发白，长过膝盖的大襟青布衣裳。走路一绕一绕的，看上去已经很老！晚上煤油灯下，看到奶奶在脚地上绕来绕去的黑影子，我就开始害怕了，怕奶奶突然过世。
奶奶的小脚常常疼，不敢走路。她会将枯黄的菜炒的很香，留到热锅里等我，庄路上有个石台子，台子上有个墙壁，都叫照壁。照壁与奶奶和我家的距离一样远。奶奶脚疼不容易走路，无数个傍晚站在照壁旁，手搭到嘴边拉长声音叫我。往往以失望告终，她会捎话让我和她睡。我若和小伙伴玩儿错过了，奶奶会叨念几天，我也会后悔几天。奶奶做的菜多香啊！因为脚疼，奶奶很少出门。一次，我终于欺负着奶奶带我去挑菜，我托着奶奶，好不容易到了队里的包谷地里，看到有菜，奶奶多么高兴！可她刚低头挑了几苗，就听到我那边“咔擦”一声巨响，回头一看，见我将一个包谷搬倒，她的脸”唰“一下子变了，一把将我的手心拉起，第一次用她那粗糙的手，使劲在我的小手上打了一巴掌。并急忙将包谷藏到篮子里，拔了把草盖住，牵上我颠着小脚就跑，一口气跑到大路上。才对又害怕又后悔的我讲：“四婆因为饿极了搬了队里的一个包谷，腿都几乎被看田禾的人打断。她说：“小时候偷针，大了抽筋。看你再敢不敢了？” 我默默地听着！连连保证：“再不敢了”。回家后，奶奶急忙将那包谷埋到柴房里蒿柴下面。几天后才又偷偷拿出来烧了给我吃。奶奶这一顿让我记了性。我也是和伙伴一起寻菜，看见她们这样搬队里的包谷，我从来不敢，这次自以为是，给奶奶表现我的勇敢。没想到却让我和奶奶扫兴而归，多么不懂奶奶啊！从那时起我就再也没有偷队里东西的念头了。
奶奶对家禽家畜都关心的无微不至，寻嫩草，煮汤，冬天给热食，夏天给凉食。她总是说啥动物植物都和人一样的，渴了要喝，饿了要吃。人人头上都有个三思神，监视着你的行为，对什么都要善待，对什么都要珍惜。奶奶说我爷爷是六零年饿死的，难怪那次逢亡人节奶奶哭爷爷，哭的那么伤心！我也很想念爷爷，就是没有见过，想象不出爷爷的样子来。奶奶说她生个八个孩子，由于天天吃着苦菜，只活下了伯父和爸爸，她勤俭地连土豆皮都吃了。枯黄的菜叶也洗的净净的、炒的香香的吃。她教育我坐着要收起腿，站着要并拢腿，见谁都要问，走路不要在人眼前走，有人讨饭要给，女孩儿要听话，乖巧……奶奶教的我，就像古代的孩子，回家与姊妹都不合群，很缩手缩脚的感觉。
那时站在崖上挑菜，大声叫奶奶，奶奶的家就在崖下面，奶奶只要听见我，就招手让我下来，我于是转一大圈，飞快地跑下去，到奶奶家，她用她勤劳的手在院子里，菜园边给我掐野菜，奶奶的菜园枝繁叶茂，很快掐满一蓝子，我玩到夕阳西下才慢腾腾地回家
奶奶的手，是一个时代的手，那时妇女遭罪缠裹脚，大灾荒年代挨饿受冻，那一双双手的劳动是我们无法想象的、它原是那么巧啊，创造了一个世界的奇迹！我怀念那个时代的真诚，坚贞，怀念奶奶曾经纤细的手，怀念奶奶那双勤劳、粗糙的手，怀念奶奶和我一起的幸福时光……继承奶奶吃苦耐劳的精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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